縱使國庫空虛、戰事垂危,也無法影響他遊樂之心,甚至還有閒情雅致回來作個畫?嗟乎!
此時,去通稟昭王上的內侍返回,繼續引他去內室。
站在門邊的侍從拖著嗓子唱道:「相國晏猗覲見!」
晏猗進門先作揖行禮:「參見王上。」
王上的頭也未抬,正在伏案作畫,他今日穿的一身紫色深衣,頭戴寶珠金冠,袖口跟領口有金銀花紋的刺繡。
直到畫上這一部分的最後一筆完成,他長舒一口氣,含笑點頭地觀賞自己的作品,甚是滿意。
然後,他才注意到早已等候多時的相國晏猗,仰起臉問:「偃狐叔,你怎麼來了?快來看看孤的新畫怎樣……」
現任昭王澹臺赫對待這位相國非常尊重,私下稱之為叔。
晏相先後輔佐兩代昭國皇帝,是由先王昭文公親自挖掘、培養的人才。昭文公在亡故那日,君臣同泣,將輔佐新王的重任託付於心腹之臣。他含涕向先王發誓一定會鞠躬盡瘁,匡扶社稷。
如今熬了二十年。
昭國國祚岌岌可危,他只怕自己到了地下無顏面對先王。
他們昭國的這位王上生就一副好皮囊,如今已年過四十,仍然唇紅齒白、眉清目秀,身材也毫無走樣,蜂腰寬肩,頎長清俊,若是問不認識他的人,必定會認為他最多三十歲。
看上去不夠成熟穩重一直是澹臺赫的心病,為此他精心地留了一把不長也不短的美須髯,不然的話更顯得年輕,沒有大王的威風。
當年文公格外疼愛這個兒子多少也有他長相美貌的原因在裡面。
但是,他所有的優點也僅僅在這第一眼就能看完的美麗相貌之中了。
晏猗一看到王上這一無所知的神情就開始頭疼腦脹起來。
二十年前剛登基時是這樣,二十年後居然還是這樣!
幽國都要打過來了,他們一群大臣絞盡腦汁地出謀劃策,憂慮得輾轉反側,夜不能寐。王上自己卻跟沒事人似的,每天還是吃喝玩樂。自王上繼位起,昭國領土足足少了三分之一,國力遠不如先王文公在世之時。
見晏猗雙頰抽動,頰髯隱隱有被怒氣吹動之勢,澹臺赫心裡一個咯噔,悻悻地收起自己的畫作,正色問:「幽國打過來了?打到哪兒了?我們這不是都派兵去應戰了?因而孤才想著放鬆放鬆,畫個畫……」
晏猗對他的王上真是恨鐵不成鋼。
誠如所見,他們的這位王上得天厚愛,體魄強健,相貌不凡,而在宮廷的供養中,也塑造出了一副天威煊赫的儀容。
在文之一面,他不能說是一個目不識數的人,當初他還年幼時,文公就為他延請老師教授他功課,然而他就是一曝十寒,想方設法地偷懶。
在武之一面,他也能挽弓,會用劍,裝起樣子來還是像模像樣,也僅僅是擺樣子罷了。
每次遇上大事,他便一下子變得無法思考了,好像他的頭裡面沒有裝腦子,必須去問別人借一個來用才行。